《肯堂医论》 痘疹发微 溯源 痘诊之症,不着先秦古书,故溯流穷源,类多未定之见。有谓在母腹中时食秽血而致者,有谓在交媾时欲火所钟者,盖皆胎毒也。宋元以来,医家之说大抵皆然。而近又有天行疫厉与伤寒同,则是外感了,与胎毒无干,不知伤寒之病,人有不患之者;而痘则人人不得而免。伤寒则既病之后,不能保其不再病;而痘疹一出之后,永不复出。如此,则所谓胎毒者,是也。然食秽之于欲火,自有男女以来即有之,何此不见于汉以前,而特于建武以后始有之,岂建武以前独无胎毒耶?曰:痘疹之症,其始也,未有不本于胎毒;而其既也,未始不成于外感。惟其本于胎毒,故人人不得而免;惟其成于外感,故特见于建武之后,而建武以前无见也。经云:不平之温热者疮。盖上古之时,风气未漓,禀受素浓,即有胎毒,自能内消。寒凉之地,腠理闭秘,疫厉难侵;温热之方,风气平安,疮亦不作,故未闻有患痘者。至建武时,胡虏极西北之人,到南方温热之地,腠理开通,偶感时行疫厉之气,触动在胎时所受温热毒,发为此疮,所传染无一得免,而痘症着矣。即如俗所云杨梅疮者,亦起近代,亦能传染,其一发之后,不复再出,又与痘同。盖人在气交之中,故痘疹由外感而成者,类能传染,惟莫开其端,则其症不着,要未可以执一论也。惟内染外感,相搏而成,故欲发之初,未见红点之际,以微汗散之,未有不愈者。失此不汗,至于将出未出之时,其势已成,更欲汗之,虚者不能成浆,实者必成斑烂矣。可不审哉。 痘疹始于胎毒,继感瘟疫外邪,引动伏毒,势若燎原,危险万分,互相传染,为害闾阎,所以喻氏为之。痘因温疫而发,按外感六经而治,所以择无疫之时宣泄,可收十全,万密斋言之最精,管柽亦良,《痘诊定论》补方尤妙。近有引种法,由占拿氏发明原理,百无一失,仅行于粤东,尚未广布宇内。江浙之人,疑信相半,惜乎不能开通,奈何!能治外感疫厉,即能疗痘疮,喻氏创之于前,是济世之苦心,奈庸俗不知何!按:近牛苗引种之法已普遍。 预防 预防之药,如古方油饮子、辰砂散、龙骨膏之类,人多用之未有效者,痘固不可以预治耶?然不治已病治未病,亦医所宜知。故凡值天时不正,乡邑痘疮盛发,或遇冬温阳气暴泄,至春夏之时,疮必大行,宜预以凉血降火之药治之,则多者可少,少者可无,亦或有此理。今以经验一方附于后: 代天宣化丸 人中黄(属土,甲已年为君) 黄芩(属金,乙庚年为君) 黄柏(属水,丙辛年为君)栀子(属木,丁壬年为君) 黄连(属火,戊癸年为君) 苦参(佐) 荆芥穗(佐) 防风(去芦,佐) 连翘(去心,酒洗,佐) 紫苏叶(佐) 牛旁子(酒淘,炒,佐) 山豆根(佐) 先视其年所属,取其药以为君,其余主岁者为臣。为君者倍之,为臣者半之,为佐者如臣四分之三。于冬至日修合为末,取雪水煮升麻,和竹沥,调神曲为丸,外用辰砂、雄黄为衣。竹叶汤送下(按:此方即无效,亦无损)。 制人中黄法 取甘草大者,不拘多少,用新竹一节,纳入甘草,仍紧塞无节空处,尿缸中浸七七日,取出晒干,听用。消毒丹、辰砂(飞过)、丝瓜(近蒂者,三寸,烧存性,为末),上各等分。 周岁以下一钱,一岁以上者二钱,蜜调下。或将鸽子及雄者煮熟,以辰砂搽上,令儿服之,亦可。 上二方大抵以凉血为主。余友孙元博又以生地黄、金银花、川山甲主之,亦妙。盖二药能凉血,而川山甲能水能陵,又可以引二药贯通经络而无阏也。 若人脾胃素弱者,更宜调其胃气,适其寒温,节其乳食,间以六君子汤加枳实、砂仁、木香之类与之,使胃气和畅,荣卫流通,其疮易出,亦易靥也。如或禀受元虚,则又宜以滋补化源为主、微兼凉血之药,如生地、金银花之类,气血既旺,虽即毒盛,亦自无妨。不宜过服凉解之剂,要在融通而已。 当痘疫未起之年,或天时不正、温疫流行之际,预服凉血降火之药,减泄伏毒,自能减轻伏邪,确有此理。余在京师旅馆,有滇南普耳莫君,亦来会试。谈及该处有神皇豆,能迎养供奉之,其所过之街,痘疹不作、作者可免夭陨,真神物也,相传系神农手植。并蒙赠一粒,试之果验。此言世人罕知,今特记之。 论痘起足太阳 痘疹之症,大抵自足太阳经传变中来。盖痘疹虽非外感,却是因外感而发,故阳经先受病。与伤寒同。钱氏谓五脏各有一证:呵欠伸闷,肝也;时发惊悸,心也; 乍凉乍寒,手足凉者,脾也;面目腮赤,咳嗽时嚏者,肺也;惟肾独无症,以其位在下,不受秽也。此说似是而非。夫痘固毒甚,然亦自经络中受病,苟非坏症,岂有径尔入脏之理!至于肾独无症,耳、尻、足稍加冷之故。则以痘本火毒,而肾为水脏,水能克火,故火不敢侵之,非以其不受秽也。子在母胎之时,肾实系之,彻始彻终,皆肾用事,设有秽毒,肾当先受矣。然则缘何而知其自足太阳起也?曰:《灵枢·口问篇》治欠伸及嚏,俱补足太阳,是知欠、嚏皆太阳候也。《素问》又曰:岁水太过,寒气流行,病烦心燥悸。寒水夹脊逆流,上逆丙火,正寒气流行之谓也。寒水逆丙火于面上,故面腮俱赤。是惊悸、腮赤,又太阳候也。至于咳嗽、寒热,则伤寒初起之对,亦多有之,未闻其以此遽谓为脏病也。曰:既与伤寒同,自太阳来,则何以无头痛、项强、骨节痛之症?曰:此属温热,受病既殊,辨症亦异也。 痘因外感引动伏毒而发。太阳,通体之经,故阳经先受,其始必由太阳,亦自然之理也。西士占拿氏发明引种法,以泄手少阳之毒,引种后永不复出,是良法也。 论汗下 痘疮未出,疑似之间,不可妄用汗、下之药。盖妄汗则虚其表而难成,妄下则虚其里而易倒陷也。然亦语其平,示人精审耳。若语风寒外袭,应出不出,则汗剂亦可用也。如大便连日不行,烦闷狂躁,不与下之,宁不夭人生命哉!是下剂亦可用也。况有不止于此者(明表里,别虚实。在表宜汗,在里宜下,补偏救弊,转危而安,亦治法之权衡,虚实之妙用也),《体仁汇编》云:痘疮逆者,宜以保元汤加牛旁子、芩、连、玄参、丝瓜灰、芎、归、连翘各五分,陈皮桂三分,白芍药一钱,防风、羌活、荆芥、前胡各三分,姜、葱煎服取汗,以泄其毒,开其滞涩。若七八日内,病势沉重,色白毒深,又用保元汤兼大黄、芒硝、枳实、朴、芎、归水煎,大下之,则里虚而毒反内攻;在里而汗之,则表虚而毒益难出。气血既实,毒虽盛而不足以胜其气血,则汗、下以泄其毒,而病自去矣。若气血虚而毒反胜之,则不惟虚人禁汗,即毒尽泄去亦决不能存活,徒负杀人之谤耳,要当精审也。 辨虚实 不食,气促,腹胀,吐利,为里虚,四君子汤加减,甚者木香散。反此则实,不必服药。若脏腑热甚,大便秘,小便赤,腹满而喘,掌心并腋下汗出,诞言妄语,渴饮水浆,能食,而不结痂,宜以承气汤下之。身凉,痘疮根窠不红,顶陷,为表虚,黄 建中汤加减,甚者异功汤。反此则实,不必服药矣。 吐利,气促,腹胀,为里虚;腹满而喘,二便秘,谵狂,口渴为里实。细心讨论,虚实判然矣。 验轻重 发热轻则毒气轻,故报痘亦轻;发热重则毒气重,故报痘亦重。轻者不必言治,重者宜先解表,凉血解毒次之,及痘既出,盒饭温补气血,以助其成浆收靥。失此不治。 六日之后,无能为矣,审之,慎之!又有两耳后红筋起,明润者,其痘必轻;若紫红筋起而晦暗者,其痘必重;若大红虽微带紫,而色明润者,痘虽重无事,二者急用解毒凉血之药投之,亦重而变轻矣。 察验耳后红筋以辨轻重,最为明显易从。 惊风 《治法心要》云:常见一老医言:小儿惊搐,多是热症,若先便用惊风药白附子、全蝎、姜蚕、川乌之类,便有坏症,后有医幼科药,只作导赤散加地黄、防风,进三服导去心经邪热,其搐便止,次服宁神膏,神效。《治幼心书·序》云:五苓散,在诸家止用之解伤寒温湿、暑毒、霍乱,而德显于惊风、痰搐、疮疹等疾,通四时而用之。前同知衡州府事胡省斋,因其子惊风得疾,问之曰:五苓散何必愈此疾乎?德显曰:此剂内用茯苓,可以安此心之神;用泽泻导小便,小肠利而心气通;木得桂而枯,足能抑肝之气而风自止,所以能疗惊风。施之他症,亦皆有说。省斋深然之。此其善用五苓散也。 小儿惊风搐掣,医者视为一病,辄以金石、片脑、麝香、蜈蚣、僵蚕、蛇、蝎等剂,非徒无益,反增他症。德显则谓:有惊风而搐者,有风郁而搐者。惊属心,风属肝,而郁于气者亦有搐,陈氏所谓蓄气而成搐者是也,但未着其方。余因惊风,则随症施治。若气郁而搐者则用宽气治之,以枳壳、枳实为主。尝因患搐者仓卒求药,教服铺家散,而搐亦止,病家深感之,此又治搐之特见也。 惊者,痉也,痉有虚实之分,刚柔之别。急者宜清汗涤痰,世俗名曰急惊;缓者宜扶脾益气,俗谓慢惊。切忌妄用针刺,并误投金石毒烈之品。粤省钱澍滋回春丹驰名中外,然仅能治急症,若慢症误用,立见危殆。其仿单夸耀专治急、慢惊风者,是欲一药统治诸病,欲广招徕,岂不知无心杀人,已干天谴。奉劝该号速将仿单更正,造福无穷,生意从此发展,是所浓望焉。 按:小儿吸受外邪,先伤肺经,起自寒热、气粗,久延渐入心胞络,虽有微汗,而痰多、鼻煽、烦躁、神昏,切忌妄投辛香金石重剂,以致阴液消亡,热势愈炽,正气愈虚,肝风陡动,则肢掣目窜,痉厥生矣,慎勿误认惊风,致多倾败。若能于病未猖撅之先,用辛凉开肺,继以甘寒化热、润燥、降痰,旬日自能平复。余历验多人,挽回谬误不计其数,特将温邪陷入,内耗阴液,肝风妄动,实非惊恐致病。每见病家惶乱,医者庸昧,妄投惊药,轻者重,重者死。忆自喻氏辟之前痉病之名,不啻大声疾呼,今尚不能挽狂澜于既倒,则草管人命,何忍缄默也矣。 论望色 望色之法,明莹者吉,昏晦者凶。然陈希夷云:凡色之无光者,不足谓之色。盖光即虚色,灾喜皆不成,不必断也。然则望色者,必于有光中分别明晦,以定吉凶,然后可耳。春青、夏赤、秋白、冬黑,以四时判之,得时者生,失时者凶。四色之中,又须常带黄润之色乃佳,脾气无不在也。准头赤,肺中有火;耳半黑,肾中有邪;年寿赤,则心火炎;眼下青,则脾气逆也,由此而推,思过半矣。鼻准黄明,脾气强也;鼻尖青黄,淋也,白者亡血也,赤者血热也。 望而知之为之神,《内经》明堂篇言之详矣。 论芤脉 芤脉,今人多不谙其状。《脉诀》云:两头有,中间无。遂滋百世之惑。或云:无芤脉,非也。芤者,草有孔之名。 论人参 人参(君)气温味甘,甘而微苦。气味俱轻,阳也,阳中微阴。无毒。白茯苓、马蔺为之使,反黎芦,恶溲,疏卤咸。出上党、辽东者佳。其根状如防风而润实,春生苗,多于深山中背阴近假漆下湿润处。初生者三四寸,一桠五叶;四五年后,生三桠;年深者,生四桠五叶。 中心生一茎,俗名百尺杵。三月四月有花,细小如粟,蕊如丝,紫白色。秋结子或七八枚,如大豆生青、熟黄,又红。自二月、四月、八月上旬探根(李言闻考人参生于阴湿树林之中,着《人参考》言之详且晰矣),竹刀刮去土,暴干,无令见风。如人形者神。 又雷公云:大块类鸡腿者良。而今人又以莹、坚、润为上,有金井玉兰之号。 炮制 凡用,勿取高丽及色枯体虚者。采得去芦用,如不去,能吐人。又丹溪云:若服人参一两,入芦一钱,则一两之参徒费矣。戒之。 主治 《本经》云:味甘微寒(寒字误)。主补五脏,安精神,定魂魄,止惊悸,除邪气,明目,开心益智,久服轻身延年。一名金衔,一名鬼盖。按:五脏之正气不足,而乱气乘之,则心神为之不宁,故令虚劳之人梦寐不安,神不守舍。人参所以安精神、定魂魄、止惊悸,以其能补五脏之正气也,正气复则邪气除矣。而时师类于补气之外,另求所谓清镇之药者,谬矣。 疗肠胃中冷,心腹鼓痛,胸胁逆满,霍乱吐逆,调中,消渴,通血脉,消胸中痰,破坚积。治肺气不足咳嗽,止烦躁,变酸水,杀金石药毒,令、人不忘,患虚而多梦,俱用之。 洁古云:治脾、肺阳气不足,及肺气喘促,短气少气,补中暖中,泻脾、肺、胃中火邪。然非升药引用,不能补上升之气。升麻一分、人参三分为相得也。若补下焦元气,泻肾中火邪,茯苓为之使。又云:补虚用之,又能补胃,治咳嗽则勿用,短气则用之。东垣云:人参甘温,能补肺中之气。肺气旺则四脏之气皆旺,肺主诸气故也。仲景以人参为补血者,盖不自生,须得生阳气之药乃生,阳生则阴长,血乃旺矣。若阴虚单补血,血无由而生,无阳故也。 又云:治中汤同干姜用,治腹痛、吐逆者、里虚则腹痛,此药补之,是补其不足。又云:补气用人参,如气短、气不调及喘者加之。 海藏云:人参味甘温,调中益气,即补肺之阳,泻肺之阴也。若但言补肺,而不论阴阳、而寒热、何气不足,误矣。若肺受寒邪,宜此补之;肺受火邪,不宜用也。肺为天之气,即手太阴也,为清润之脏,贵凉而不贵热,则其为寒象可知。若其伤热,则沙参。沙参味苦、微寒,无毒,主血积精气,除寒热,补中,益肺气。治胃痹心痛结热,邪气头痛,皮间邪热,安五脏。 人参味甘微温,补五脏之阳也;沙参味苦微寒,补五脏之阴也,安得不异。易老取沙参代人参,取其苦也。苦则补阴,甘则补阳。《本经》虽云补五脏,亦须各用本脏药相佐,使随所引而补一脏也,不可不知。 近世用人参者,往往反有杀人之害。富贵之家,以此为补元气之妙药,其身欲壑太过,藉参补养,每见危殆者,乃不明当用不当用之过也,况杂入温补剂中,则尤谬矣。世人仅知用参之补,而不知行气,徒形壅塞,不能流通矣。余用参一钱,必加陈皮一分,取效敏捷,参看治验录,即知其用法。 按:《主治要诀》谓:人参之用有三:补气也,止渴也,生津也。补气不必言,何为生津而止渴?盖脾气输于肺,肺气下降,津液乃生,犹蒸物然,热气熏蒸,旋即成液,故气不足则渴,补其气则津生而渴自止矣。能消痰、变酸水者,脾气不足,不能运化精微,故蓄而为饮,以人参补之,治其本也。疗肠中冷者,气为阳,阳虚则内寒,而人参补气也。止腹痛者,补里虚之效也。破坚积者,养正气,积自除也。止燥烦、治梦纷纷者,本经安,精神定,魂魄之功也。又人参助肺气,何谓能治喘嗽?人参实元气,何为能治逆满?此盖为因虚而致者。言正气夺而用之,则为补虚;邪气盛而用之,则为实实,要在精审而已。故洁古又云喘嗽勿用,戒实实也。余治一人喘嗽,服泻肺药,益甚;投以人参,一服而止,非谓喘嗽概不可用人参也。胸胁逆满,反胃吐逆,邪气方盛固不可用人参;然伤寒、杂病下后亡阴,胸中之气因虚下陷于心之分野,而致心下痞者,用导气之药,则痞益甚,须用人参补之。故仲景治胸痹,以人参汤主之,若实者,则宜枳实薤白桂枝汤也。胃虚谷气不行,胸中闭塞而下区者,用辛药泻之,则呕益甚,惟宜益胃,扬谷气而已。故胃反呕吐,小半夏汤不愈者,服大半夏汤与人参立愈。此仲景要诀也。今人不察病之虚实,不谙药之补泻,一遇喘满、呕逆之症,便谓有余,杂以破气之药投之,妄言气无补法,遂视人参若堇、鸩然,而病患亦遂束手待毙而无憾,可胜叹哉!三复经文,不觉 缕。 论犀角 犀角,以黑如漆,黄如粟,上下相透,云头雨脚分明者为佳。近人多巧伪,药染汤煮,无所不至,然亦易辨。犀不可见日并贮,若犯之,则色理粗燥。凡蜜犀角嫩者,以凤仙花染之。 犀有水、旱二种,以水犀为上。凡心、胆、肝三经之热,允为良药。 杂记 《梦溪笔谈》云:医用艾一灼,谓之一壮者,以壮人为法。其言若干,壮人当根据此数也; 若老幼羸弱,当量力减之,不可拘执以误人。 余幼时见水蛭,恶而溺之数四,化为水。又一日见之,以蜜一匙滴之,即缩不动,久之亦化为水。嗣后虽经阴雨不复活。二物之能制蛭毒如此(物性相制之理,不可不知,以备一时缓急之需,亦不可少也)。而昔人有蛭者,医者见之,乃极劳扰,惜乎其不知此也。又云:医者所论,人须、发、眉虽皆毛类,而所主五脏各异。故有老而须白、眉发不白者,脏有所偏故也。大率发属心,禀火气,故上生;须属肾,禀水气,故下生;眉属肝,故侧生。男子肾气外行,上为须,下为势。女子、宫人无势,则亦无须,而眉、发无异于男子,则知不属肾也。又云:四明生奉真,良医也。天章阁待制许元,江淮发运使奏课于京师,方欲入对而其子疾亟,瞑而不食, 欲逾宿矣。奉真视之,曰:脾已绝,不可治,死在明日。元曰:观其疾势,固知其不可救,今方有事,须陛对,能延数日之期否?奉真曰:如此事可。诸脏皆以衰,唯肝脏独过,脾为肝所胜,其气先绝,一脏绝即死。若急泻肝气,肝气衰则脾少缓,可延三日,过此无药也。乃投药。至晚,乃能张目,稍稍复啜粥,明日渐苏而能食。元曰:甚喜!奉真笑曰:此不足喜,肝气渐舒耳,无能为也。后三日果卒。 所载各论,多采前哲指迷之言。以下高氏续补,乃增原书不及,细心研究。胜读书十年,识者自知。 酿酒之时,寒之则甘,热之则酸。酸则蛤粉、田螺之类投之,凉其热也;甘则以 火绵包,而悬酒中,温其寒也。又有酒酸而以官桂、砂仁之类救之,亦医家从治之法也。 治大风眉发脱落 苦参(末,半斤) 生槿皮(末,四两) 上炼蜜丸弹子大,每服一丸,日进三服,清茶送下。 治天泡疮单方 用香滋一味。 治杨梅疮毒 羌活 当归 白芍药 金银花 牙皂(各五钱) 冷饭团(四两,即鲜土茯苓) 共煎服。若加蟾蜍一只、陈酒四两同煎,其效尤捷。 又治一妇,面目朝肿,腿足午后肿甚,六脉浮濡,诸治莫效,而乞余方治。此证由风湿而起,《内经》云:面肿曰风,足胜肿曰水。以麻黄、防风开表逐风,五苓利湿行水,十服诸恙俱瘳。 此即《金匮》所谓风水症是也。自此以下十三条,原抄本所载,殷氏校板则无,今从原本补入,以广智识。 又治一妇,面目、周身黄如染金,腹胀气促。始由果斋用仲景栀子柏皮汤治之,不应。 余诊脉濡而沉,此属湿蕴日久,水窜腠理,未能外达,郁湿化热而发黄,投以茵陈蒿汤加栀、柏、大黄,以泄湿热,外用金麟黑脊活鲫鱼七尾,剪鱼尾贴脐之四围,当脐勿贴,干则易之,未及四时,水由脐出,其黄渐退,如是旬日厥疾以瘳。 按:此法捷效。(寿)仿其方法,屡治屡验,缘世罕见,今特志之,以启后迸。然此方《准绳》中未载,偶阅《秘旨》,有一方与此仿佛。后质之椿田,亦云李冠仙用之,亦效若桴鼓,第不知始自何人,容再查明,以待博雅教政(澜志)。 果斋治妇人吐血盈盆,诸药罔效,因思前哲有以血导血归源法,嘱其取吐出之血,瓦器盛之,候凝,铜锅炒血黑色,以绵纸盛放地上一周时,出火毒,研极细末,用鲜侧柏叶五钱,麦冬一钱煎汤,调血炭末五分,二三服,血自归源。屡验屡效。又,治吐血宜用苦寒者,有戒用苦寒者,尤当随症择用,未可执一以误人也。 《楼氏纲目》治吐血,皆用诸药炭,亦颇捷效。今以血导血归源,亦师其意而变化敏捷,取效昭着。 按:余治一妇,吐血倾盆,数日不止,目闭神昏,面赤肢软,息粗难卧,脉左沉、右洪,重按幸尚有根,此郁火久蒸肺胃,复缘暑热外逼,伤及阳络,致血海不敛,危在顷刻。因思止血诸药,着寒者多投之,必呕,乃变通成法,先用甘寒,冀其人胃清、上血止,再商二贴血止,亦创见也。服后夜寐甚安,血止,神清,惟神倦懒言,奄奄一息。脉虽稍平,右愈浮大无力。此血去太多,恐延虚脱之患,经云:血脱者,益其气。遂师其意用人参(七分,秋石水拌)、黄(七分,黄芩水炙黑)、归身(一钱,炒黑)、怀山药(钱半)、茯苓(三钱)、大麦冬(钱半,去心)、蒸北五味(七粒),和入甘蔗汁、梨汁、藕汁,服三帖,食进、神健而瘳。观此,知病有虚实,体有强弱,本难执一。但今人吐血,挟虚者多,而医者辄用苦寒,是昧于虚实,宜乎得愈者少而夭枉者多矣。今将八汁饮方附后,以备明哲商酌而教正之幸甚。又方:甘蔗汁、藕汁、芦根汁(各一酒杯)、白果汁(二匙)、白萝卜汁(半酒杯)、梨汁(一酒杯)、西瓜汁(一酒杯,生冲)、鲜荷叶汁(三匙),七汁和匀,隔水炖热,冲入瓜汁,不住口缓缓频饮。凡属虚火,转危为安,用之屡效。若非夏令,无瓜、荷二汁,即以梨、藕二汁,倍用天冬、百合榨汁,亦可代之。前方中人参价昂,可用真西洋参一钱五分代之。 消渴一症,今医惯用凉药,愈治愈剧。间阅孙东宿治一消渴,小便色清而长,其味甘,脉细数。用肾气丸加桂心、北五味、鹿角胶、益智仁而效。又一人,喜热饮而恶凉,大便秘,小便清长,夜尤甚,脉浮按数大,而重按更无力。余思此病,由火不能制水,故饮一斗,小便亦一斗,《金匮》言之详矣。今师其意,不泥其方,用肾气丸减车前、牛膝,加益智仁、人参胶糊丸,服逾月而痊。 按:消渴症小便多者,皆由火虚难以化水、故饮一溲一,上见口渴,而水不消。小便多者,每用益火之源以消阴翳而获效;若属中消,每用黄草汤下其热,又不可拘执成法而不达变通以误人者。另有治验,详言之集,溢不赘,当参。 合脉症而研究,自获桴鼓之应也。曾忆《秘旨》云:大凡消渴,服药获效,必须戒食盐两月,可免反复。若不能食淡,方药虽良,终难永年。慎之,懔之!《秘旨》云:温热愈后,余邪往往归之于足,发热肿痛,不亟治,则痛甚而死者多,至轻亦成残废,幸也,名曰截足风。今附验方于后,以济斯厄。 广胶一两,入糟、醋、姜、葱汁四味,烊化成膏,摊绵纸或红布上,贴患处,痛立止(糟入醋中,将糟凿碎,调匀,滤出汁,去糟渣勿用。姜汁不必多,只用少许,葱汁较姜汁多一半,糟醋汁须三四倍于葱汁)。 按:此方曾治王木匠,年三十余,患温热二候,乞余治之,用白虎汤加味而瘳,伊芳未服善后药而赴任务。从事七日,发热恶寒,两足疼痛不能行、立,请同人抬至敝庐,诊其脉洪大而两尺濡细,知是温热余邪下注,已成截足风之危候。即用此方外敷、内服导赤五苓散以清余热,仅三日而病如失。后又治多人。皆获全瘳,今特拈出,广为传布。煎方以嫩桑枝五钱易桂枝,加淮牛膝三钱。鲜车前为引。 又云:切牙噤口,舌青面黑,汗出不休,手足寒过节,谓之真心痛。若全脑连齿皆痛,手足寒至节,谓之真头痛。旦发夕死,百难治一,皆直中之危候。 按:真心痛症,曾治一人:证势危,不忍坐视,用麻黄、附子、干姜、桂心各二钱,猪肝煎汤,频灌,渐次转温,死中求生之一法也。若真头痛,急灸百会穴数壮,再用乌、附、参各二钱,姜浓煎,吞黑锡丹三十粒,非此猛剂,不足以追失散之元阳,而散其外真之寒邪。余遇一急痧,证势仿佛,用上法以挽之而痊。皆属三阴直中危证也。 又云:凡病之未现,可以预测其兆者,如手脚心热,作渴,思饮茶水,或食已即饥,知将患发背;三年内眉眶骨痛,知将患厉风;如手指麻木三年来,必骤然中风。古人观神、察色、审脉象而能先识其病,所以扁鹊知齐桓之疾不可为矣。则非神乎技者,不能步其后矣。 按:《内经》云:圣人治未病而不治已病。能知色脉,可以万全,此之谓也。然今之医不及也,每有症象昭着,显而易见之 ,尚游移不决,若是者等而下之也。 成无已曰:凡厥,若始得之手足便厥而不温者,是阴经受邪,阳气不足,可用四逆汤;若手足自热而至温,从四逆而至厥者,传经之邪也,四逆散主之。至于六气之感,异于伤寒之传经者,惟舌较为可凭:阴症亦有黑胎、焦黄胎,然其胎必浮胖,或滑润而不枯。皆辨症之要法,尤宜三复斯言。 按:医病非难,难在疑似之辨,不可人云亦云,随波逐流,误人匪浅。余于六月中旬,治戴姓一证,体厥,脉虚,肢冷,周身赤点、隐于皮肤,口渴,谵妄。前医不明,妄用辛温回阳,几危,因辨之曰:此乃阳症似阴之象。况时当盛暑,拟用温热急下存阴法治之,以西洋参三钱、锦纹军三钱、枳壳一钱、生甘草八分、风化硝二钱和冲,服后得下黑矢如胶者甚多,小便赤涩亦减;以本方去硝黄,加连翘、山栀、银花,数帖而安。若非力辨辛温之误,岂不死于庸俗之手。而人皆以三阴症而不疑,吾所以知非阴症者,因口渴、谵妄、欲饮、舌苔焦黄而燥、肢体厥逆,乃热深厥深之现象,于是用河间温热例治之而愈。 虞天民治一妇,夜间发热、早晨即退,五心烦热,无休止已延八阅月。诊其脉,六部皆数伏而牢,浮取全不应。与东垣升阳散火汤,四帖热减其半,胸中觉清快胜前,连投二服,热悉退。后用四物汤加知母、酒炒黄柏,少佐炮姜,二十余服,热不复作而瘳。 按:夜热、脉数乃阴虚之候,若非明眼,直进滋阴降火而不疑,是抱薪救火矣。今因脉伏且牢、浮取不应,故用升阳散火得效。妙在炮姜合知、柏以清血分之热,而与阴虚治法有间,所以名医异于庸俗者此也。 《秘冒》云:一切感证,热入心胞、神昏谵语者,每用犀角、羚羊角、连翘、金银花、元参、生地、人中黄等味送下至宝丹,往往获效。其有热邪深入、发痉者,亦宜以此疗之。世人遇小儿患此证者,妄谓惊风,用针刺之,走泄真气,阴阳乖逆,转致不救。 按:神昏谵语、发痉,由于温热、痰、暑转变者多。世间无知女流,妄听妖言,谓是惊风,以针挑之,病势转剧者,多误人不浅。有等老媪或尼姑等,自名神于惊风,惯用挑刺,无知妇女奉之若神,以致虽受其害而不能知。特志之以示戒。 龚云林云:暑邪内干,往往忽然头痛、恶心,或腹痛、腰疼、偏身作痛,不治之,神昏、痉厥,朝发夕毙。惟用白虎丸一服,当时血散而愈。较之砭刺之耗损其血,不若此丸敏捷神效。方用千年锻石,刮去杂色泥土,研极细末,清水飞过,丸如桐子大。每服五十丸,视痧之轻重加减,烧酒送下,真神方也。 按:此丸顺气散血,化痰消渴,为治痧之仙剂。又治心腹痛,及妇人崩漏、赤白带下,或久患赤白痢疾,跌打内伤,血不能散,服之均效。余恒合此丸以济世,获效果捷。千年锻石不可得,用古墓中锻石亦可。寒痧用酒、热痧用开水温服,随证酌用,切勿拘执。然痧胀由于十二经清浊不分,流溢于奇经,致奇经脉现,则为病也,乃邪气滞于经络,每见刮刺,开通经络,而效尤捷也。 《秘旨》载:目中起星,足气中热,宜将两足浸温水中,搓擦足心,引热下降,初起亟治。 另用白蒺藜三钱,煎汤洗目,日四五次,屡验。或用谷精珠代茶。数日即瘳。 按:目中起星,由于脾火上冲,肝热挟风凝结。或用碧云散搐鼻,散滞气,恒濯其足,使热气下降;或用新橘皮塞鼻中,约六时后即退。不可误用寒凉点药,致凝血不散,转生云翳。慎之。 王光庵杂着云:中食之证,状似中风,非详究病因,难取捷效。曾治一人,忽得暴疾,口噤难言,目不识人,四肢不举,急投苏合香丸,不效。因询其致病之由,曰:适方陪客,饮食后忽得此证。遂教以煎生姜淡盐汤多饮,探吐之,吐出饮食数碗。后服白术陈皮半夏麦芽汤而愈。此即食厥,若不问明致病之因,徒以痰药、风药治之,戕伐脾胃,而病日剧,是医之过也。 按:中食之证,亦各有致病之因,未可拘执一端而论。余少时文期匆促,每饭后无暇散步,录抄课艺,日无暇晷,饱餐后即倚案挥毫,因时患腹痛、胸膈满闷、便秘、痞胀,食不知饥,服保和丸及查、曲、米炭等不效。有一老友云:三世医验中,润字丸最妙。遂照方配合服之,便通,诸恙均瘳。陆氏润字丸功效甚多,略举数端以启后进:凡温热、湿痰等症,量病轻重,随宜增减分量,服之最灵、最捷,今特拈出。 三疟治验 张习可日间受微雨及风冷,疟发于暮,热甚,于夜遂成三疟,乞诊于师,用升阳济阴法,疟渐愈。奈不知调摄,元气未复,嗜欲不谨,九月中旬,疟忽增剧,六脉虚数。乃阴虚已极,而暑邪深入,最难疗治。师问难于余,爰思受病之原,当先扶正升阳。用生地、川芎、归身、白芍、炙草、干姜、葛根、升麻、柴胡、煨姜、南枣浓煎,于疟未作前,三时服一盂,四帖。后加首乌、人参各三钱,连服三帖,疟竟不作,代订丸方,以善其后。 治不沾沾于补虚,不斤斤于泄邪,而方药病情丝丝入扣,古谓成如容易却艰辛,非学识兼全者,曷能辨此。 丸方 制首乌(四两) 大生地(三两) 人参 于术 归身 龟板 猪苓 炒芩 川芎 查炭(各二两) 柴胡(一两六钱) 淮牛膝(一两五钱) 干姜 山甲(各一两) 甘草(炙,五钱) 活龟(一个) 入砂仁末二两,煮取龟肉,同药捣匀,烘干,其甲、骨亦研细末,加入鲜荷叶汤泛丸,如麻子大,每晨服三钱,沸汤下。服完一料,精神倍于平日。 神治水治验 魏子一患嘴唇干燥,皮渐裂痛,自服甘露饮大剂旬日,微获小效,而病成痼疾,乞诊于余。诊得左右两关脉弦而散,显是津液不能上滋,延成茧唇。 令内服滋液育阴,二地、二冬、元参、梨汁等为丸常服,外用神水点擦,日服一小杯,两月而瘳。 制神水秘制法 用青铅熔化,散浇于地成为片,取起,剪作长条数块,一头钻眼,悬吊于锅。锅内置烧酒,之上仰张盆,盆与铅相近。锅下燃火,使酒沸而气上冲,放铅片,铅片上有水,滴下盆内,为之神水,取服之。以此水从下而上,能升肾中之水,救上之燥干也。 按:神水之法,古人方中亦恒有之,未言明制法。今果哉先生阐发其义,而方始显。 妇验科验方 薛仲昂云:妇人有疾,两乳不嫌其大,月水不嫌其多,乃生机也。治呕血及诸衄下血等候,用猪腰子一具,童便二盏,陈三白酒一盏,贮新瓶内,密封泥口,日、晚以慢火煨熟,至初更夜分后,更以火温之。发瓶毕食,即病笃者,止一月,效。平日瘦怯者,并宜服之,男女皆效。真以血养血之良方也。 又云:前人以先期为血热,后期为血寒,然有或前或后者,将忽寒忽热乎?大抵气者血之母,气乱则经期亦乱,故调经以理气为先。 又云:怀孕六七月,因争筑,着子死腹中,恶露直下,痛不能胜而欲绝者,佛手散主之。 若胎不损,则痛止而子母俱安;既损则胎下而母全矣,佛手散方附后。 当归(三钱) 川芎(五钱) 益母草(五钱) 水、酒各半碗,煎服。停一二时,再进二服。此方安生胎,去败胎,历验之良方也。 又云:胎不动,而冷如冰,即非好胎。若以不动言之,好胎亦是伏而不动者,何可遂断其死胎也。宜服顺气活血药。 又云:产后忌饮酒,但服童便可也。童便为临产仙药,晕眩、败血中心,及血崩诸症,仓卒不及备药,惟儿初下地时,即与童便一盏,庶免诸症之患。一月之内,日服一盏,百病不生、他药皆不及此。 又云:产后百病,三者最危:呕吐、盗汗、泄泻是也。三者并见,其命必危。数症并作,治其所急。见二凶多,一症轻者无害。产后阴血虚耗,阳浮散其外而靡所根据,故多发热,治法用四物汤补阴。姜通神明,炮干姜能收浮散之阳,使合于阴,故兼用之。然产后脾胃虚损,有伤饮食而发热者,误作血虚,则反伤矣。故必先问曾食何物,有无伤损。有恶血未净者,必腹痛而发热;有感冒、外感者,必头痛而发热。若发热,饮食自调,绝无他症者,乃血虚也,可以补血。若胸膈饱闷,嗳气,恶食,泄泻等症,只随症治之。要知腹满而不痛者,断非恶血也,莫误。产后,用益母草锉一大剂,三两浓煎,去渣,加芎、归末各二钱,陈酒、童便各一盏,服之至再,则腹痛、血晕之患免,且大有补益,真治产之司总也。此方又名夺命丹,为历验之良方也。 产后喜咸爱酸,而致咳嗽者,必致痼疾,终身须自慎之。家传秘方有六,简易而神妙特奇,世世保之毋失,方列于上。 种子丸 五月五日拔益母草,带根阴干,为末,炼蜜为丸,如弹子大。每服二丸,百日有效。 固胎丸 条芩(二两) 于术(一两) 每服三钱。上研细末,砂仁汤下。连服而胎可永安(胎热重者,条芩加一两。于术用米泔水浸)。 保安丸 五月五日,取益母草,去根晒干,为末,炼蜜为丸,如弹子大。怀孕八九月,每晨服一丸,砂仁汤下。服二三十服必无倒产之逆。 催生丹 用益母草四两,焦白芷、炒滑石、百草霜各二两,临产服四钱,芎归汤送下,效。 益母丹 既产,用山楂末三钱,浓煎益母草汤,陈酒和童便调下,第一日服三服,二日服二服,三日一服,第四日、第五日山楂末减半,第六、第七日去山楂末,止服三味,第八日并三味不服,而百疾不生矣。历验。 坤元是保丹 孕妇病,则胎亦病而随,则多两亡。此方能却胎病,使两无恙。方用飞青黛五钱,伏龙肝二两,二味研末,用井底泥调匀,涂脐上当孕处二寸许,干则再涂。此丹止可施于伤寒极热之症,不可概施者也。切记,切记!慎之,慎之!朱彦修治产妇阴户一物,如帕垂下,俗名产颓,宜大补气以升提之。用参、 、术各一钱,升麻五分,后加归、芍、甘草、陈皮调之。又治产妇阴户下一物,如合钵状,此子宫也,气血弱,故随子而下,用升麻、当归、芎、 ,服二次,后以五倍子作汤洗灌皴其皮,觉一响而收入。 又云:大凡胎已足月,宜补助气血,为添水行舟,万无难产之厄,附录历验方于后。炙绵、熟地各一两,归身、枸杞子、党参、龟板(醋炙)各四钱,茯苓三钱,白芍、川芎各一钱,无论胞衣已破未破,连服四五帖,但用浓煎头汁,取其力浓也。 此方屡效,余恒用之,较世传二宝散佳良。 按:以上各条,出于薛仲昂集中,议论精纯,方多简效,询为女科秘笈,世罕见之。薛氏所纂,余亦未见其书,知者尤鲜,曾质之椿田兄,云:书名《坤元是保》,刊于正和年间,其方论本于《产育宝庆》而增广之,世渺流传,蒋亦未见原书,惟当日在阮太传丛书中,见其方论节要,是否质之明哲,订正以释其疑,而广医林之智识,拭目以俟之。 “阴阳应象大论”云:悲胜怒,恐胜喜,怒胜思,喜胜忧,思胜恐,此即五行生克之理也。 古贤治病每用之,有桴鼓之应。若文挚之怒齐王,华元化之怒都督,皆宗经旨;戴人、丹溪亦效其法,见于治案。然亦有不拘克制之说者,但得其意,不必泥其法,所谓神而明之,存乎其人也(按,自七情至肌衄,从《秘旨》节录,亦殷本所无,兹从原本补载备考)。 按:七情之病,其原本于五志之偏胜,其治仍由格致之从化,理固然也,故云:医者,意也。以其所胜,而能制其所不胜;伏其所主,必先其所因,自《内经》、《难经》阐发于前,历代贤哲疏注于后,法良效捷,启迪后进,功非浅鲜矣。 韩飞霞《医通》有云;黄连、肉桂,能交心肾于顷刻,谓治不寐之灵丹,历验不爽。今特拈出,以启后学之悟。 按:前贤方法固良,要在对病,捷如影响。如上法,余治一妇,惊悸不寐,已延半载,医治不效,乞余延医,尺脉微数,两寸浮洪,显是阳不交阴,卫气仅行于阳而不入于阴,故心肾不交也。即仿前法,用川连二钱,另煎待冷;桂心二钱,另煎待冷;用半夏、秫米各三钱,取甘澜水煎成,加连汁、肉桂汁和匀,乘温徐徐频饮,服后觉倦,至夜安睡甚酣,前患已瘳。稍有惊悸、改用补心丹加减而愈。足见方药对症,如鼓应桴,非虚言也。 《内经》有肌衄一症,谓之血汗。治之不得其法,往往血流过多,面色骤白,周身痿倦,气息奄奄而毙者多。兹特拈出,以备博采良方,而济一时之急也(此条与《秘旨》参看尤佳,方载《秘旨》,附录于下)。 用炒川山甲一钱,研极细末,重罗筛细粉,罨之,以帕扎住,即止;内服补血汤三帖,自愈。兹从《秘旨》录出,以济斯厄。余详治验录中。 按:肌衄一症,古无良法。余治友人杨兄,脑后发际忽出血不止、众皆 然无法。余思与前症相符,亟用黄芩煎浓汁,俟冷涂之,渐收,三次而瘳,后亦不发。 庞安时有云:四时之中,有寒、暑、燥、湿、风、火相搏,喜变诸疾,须预察之。其饮食五味,禽、鱼、虫、菜、果实之属,偏有嗜者;或金石、草木药,素尝有饵者。人五脏有大小、高下、坚脆、端正、偏倾,六腑亦有大小、长短、浓薄、缓急,令人终身长有一病者。贵者后贱,富者乍贫,有常贵,有常富,有暴富,有暴贫,有暴乐,有暴苦,有始乐后苦,有离绝,蕴结忧、恐、喜、怒。夫常贵后贱,名曰脱营;常富后贫,名曰失精。暴乐暴苦、始乐后苦,精竭体沮;脱势侯王,精神内伤;情慕尊贵,妄为丧志;始富后贫,焦皮挛筋;常富恶劳,骄堕精消。离间亲爱者魂游绝所,怀者意丧,所虑者神劳,结怨者志苦,忧愁者闭塞而不行,盛怒者迷惑而不治,恐惧者荡惮而不收,喜乐者掸散而不藏,此皆非外邪所中,而得之于内也。良工必预审问其由,先知脏腑、经络受病之所,可举万全;工不思晓,令五脏六腑血气离守,迫至不救,又何言哉。 又曰:阴阳虚盛者,非谓分尺寸也。荣卫者,表阳也;肠胃者,里阴也。寒毒争于荣卫之中,必发热恶寒,尺寸俱浮大,内必不甚躁。设有微烦,其人饮食欲温而恶冷,谓阳虚阴盛也,可汗之则愈,若误下则死也。若寒毒相薄于荣卫之内,而阳胜阴衰,极阴变阳,寒盛生热,热气盛而入里,热毒居肠胃之中,水液丸之干涸,燥粪结聚,其人外不恶寒,必蒸蒸发热而躁,甚则 语,其脉浮滑而数或洪实;或汗后,脉虽迟按之有力,外证已不恶寒,腹满而喘,此皆为阳盛阴虚,当下之则愈,若误汗则死也。仲景载三等阳明,是阳盛阴虚证矣。 阳虚则外寒,阴虚则内热,阳盛则外热,阴盛则内寒。以此别之,若阴独盛而阳气暴绝,必四肢逆冷,脐筑凑痛,身疼如被杖,面青,或吐,或利,脉细欲绝,名曰阴毒也,须急灸脐下,服以辛热之药,令阳气复生, 然汗出而解;若阳独盛而阴气暴绝,必发躁狂走,妄言,面赤,咽痛,身班班如锦文,或下利赤黄,脉洪实或滑促,名曰阳毒也,宜用针泄热,服以苦酸之药,令阴气复生, 然汗出而解也。 又曰:夫邪逆阴阳之气,非汗不能全其天真。《素问》云:辛甘发散为阳,谓桂枝、甘草、细辛、姜、枣、附子之类,能复阳气也;酸苦涌泄为阴,谓苦参、大青、葶苈、苦酒等之类,能复阴气也。酸苦之药,既折热复阴,亦当小汗而后利者。经云:身汗得之而后利,则实者,可汗是也。 华佗治法云:伤寒病起自风寒,入于腠理,与精气分争,荣卫否隔,周行不通,病一日至二日,气在孔窍、皮肤之间,故病者头痛、恶寒、身热、腰背强重,此邪气在表,随症发汗则愈。 庞安时云:凡发汗,须加裳覆腰以上,浓衣覆腰以下,以腰足难取汗故也,半身无汗,病终不解。凡发汗后,病证仍存,于三日内可二三发汗,令腰脚周遍为度。若病不解,便可下之。设令下后不解,表里邪亦衰矣,宜观脉证调治。七日内可期,正汗为善也。发汗后不可再行汗者,始发热恶寒,今不恶寒,但倍发热而躁;始脉浮大,今洪实或沉细数;始安静,今狂语,此胃实阳盛,再行汗药而死,须当下之。有人始得病,变阳盛之证,须便下之,不可拘日子、深浅、次第也。病三日以上,气浮上部,填都胸心,故头痛,胸中满,或多痰涎,当吐之则愈。 按:庞安时《总病论》所节十条,阅之令人耳目一新。所论阴阳、表里、寒热、虚实、汗下诸法,洞若观火,启迪后进,胜读书十年。惜乎全豹未窥,憾甚(澜志)!又云:若虚损及新产人,不能吐者,可服枳实散(枳实细末,米饮调二钱,日可三四服)。若有虚寒、手足冷及脉微弱者,枳实二两加桂枝一两同末之,如前服。 病五六日以上,气结在脏腑,故腹满、身重、骨节烦疼,当下则愈。若小便少,手足心并腋下不滋润,尚未可攻下,当消息其候,不可乱投汤药,虚其胃气也。 又云:《素问》载两感于寒,其脉应与其病形者,一日则巨阳与少阴俱病,头痛,口干而烦满;二日则阳明与太阴俱病,腹满,身热,不欲食, 语;三日则少阳与厥阴俱病,则耳聋,囊缩而厥,水浆不入口,不知人;六日死。言其六日死者,是脏腑荣卫或有所通行,故四日少阴与太阳俱病,五日太阴与阳明俱病,六日厥阴与少阳俱病,是重传得六日,死矣。其有三日死者,《素问》谓阳明为五脏十二经脉之长,其邪气盛,故不知人,三日其气乃绝,故死矣; 夫邪气盛则实,表里邪实,并领血气入胃,不通于荣卫气血,故气血随邪而尽,则三日死矣。其脉候,《素问》已脱,今详之:凡沉者,皆属阴也;一日脉当沉而大,沉者少阴也,大者太阳也;二日脉当沉而长;三日脉当沉而弦,乃以合表里之脉也。沉长、沉弦,皆隐于沉大。 凡阴不当合病,今三阴与三阳合病,故其脉似紧而大、似沉实而长,亦类革至之死脉也。 又云:伤寒一日,巨阳受病,前所说膀胱详矣。《病源》云小肠,虽则误其标本,其手、足阴阳自有并病者。故《素问》云:六日,三阴三阳、五脏六腑皆受病,荣卫不行,五脏不通,则死矣。是表里次第传,不必两感,亦有至六日。传遍五脏六腑而死者也。《素问》云:诸浮不躁者,皆在阳,则为热,其有躁者,在手。假令第一日脉不躁,是足太阳膀胱脉,先病脉加躁者,又兼手太阳小肠也。又云:诸细而沉者,皆在阴,则为骨痛,其有静者,在足。假令第四日脉静者,足太阴始传病也,脉加数,又手太阴病也。故六日亦能传遍脏腑也。躁谓脉数,静谓脉不数。用药则同,若用针,须取足与手之经也。 《秘旨》中载安常治验云:安常尤善针法。 有孕妇产,七日而子不下,群医治之无效,众以死置之。适安常过其门,病家求视。安常一见孕妇,呼曰:未死!令其家人以汤温其腰腹间,以手上下拊摩之,孕妇觉肠微痛,呻吟间产一子,母子无恙。有市医问其因,庞曰:儿已出胞,而一手误执母肠不能脱,投药无益。吾隔肠针其虎口,儿既痛,即缩手,所以遽生,无他术也。 按:庞先生安时,为宋代良医,着《伤寒总病论》,东坡谓:真得古圣贤救人之意,岂独为传世不朽之资!盖已义贯幽明矣。奈沧桑之变,世渺流传,吾师命予重校,付活字板印,附《正脉》以广其传。今择其要论数则,录于医论之末,俾后进知有其书,便于寻绎,济人疾厄,共登仁寿之域,则吾之志矣。果斋识。 《芷园治验》云:孟抒正君因怒发呃三日夜,急柬召予,以事夺,至未未往诊,盂抒愁容怨语,泣涕嗟苦。予诊之曰:来极迟,效极速!药进而寝。次日喜见曰:昨心欲裂,方治后事,以兄诙谐宽我耳,宁期一药而果效,真不解其故。予曰:予开肝郁也,内君特怒之,未畅气将入胃而不能,故发呃。予不治呃,用柴胡等条达木郁,郁解则止,暴病气全,故易愈耳。 积学日深,见病知源,况暴病正气未伤,故效骤速愈矣。 按:呃由怒起,冲气欲入胃而不能,则发呃。卢先生用柴胡条达木郁而瘳,未将全方药味示人,乃重道不肯轻泄治法,则后进未能效尤矣。今既用柴胡条达木郁,可隅反而知其余之药,亦不外薄荷、苓、芍、归、草等味,即逍遥散一方,以解木郁而诸郁均解。予治验中,亦仿鼓峰法师其意,不泥其方,用合欢皮、川郁金、枇杷叶、香附、橘络、金橘饼、玫瑰花等,随宜加减变化其方,每多获效。惟原方有白术一味,有壅塞气机、浊而不宣之虞,斟酌去之为宜。如苏梗、抚芎、茄楠、檀香、旋覆花等,皆可随症选用。至于名医用成方、必临症化裁,超越凡庸之上也。 又治白下:缮部戴养吾夫人恙,召诊,寸关不透,体常倦怠,眩运不食,胸膈痞满,予以为肝脾之气不伸,用八珍加升麻、柴胡,愈而体实。每病取前方服之,即安。后之瑞安之滇南,十五年皆倚恃焉。若稍加减,便不获效,养吾公解组林下,每过湘水,必得良晤,尝以夫人为信心此方也。夫人性静体浓,起居安适,是以气血不振而消沮,故于补气药中,加开提之剂,盖得其性情,如布帛、菽粟,若将终身焉者。所云信心二字,真为良药。世之任医,厌常喜新,安得恒守一方至十五年耶!信心二字,真为卫身至宝。近人厌故喜新,朝张暮李,广征方药,贤愚不别,遂致轻者重,重者危,是不知守信心之患矣。 来熙庵廉宪急柬召予诊。其侄力大,身体丰硕,伤寒已二十八日,人事不省,不能言语,手足扬掷,腹胀如鼓而热烙手,目赤气粗,齿槁舌黑,参、附、石膏、硝、黄、芩、连无不服,诸名公以言旋矣。予诊之,脉独鼓手,用大黄一两,佐以血药,一剂,下黑臭血一二斗,少苏,四剂始清。熙庵公问予:侄昏三日,所存唯一息耳,君何用剂且大且多,幸遂生全,敢问其说。予曰:治病用药,譬之饮酒,沧海之量,与之涓滴,则喉唇转燥矣。以若大躯壳,病邪甚深,不十倍其药,何效之臻?且此恙寒邪入胃,蓄血在中,其昏沉、扬掷,是喜妄如狂之深者也,不知为病,而望之为死,不弃之乎。夫大黄,未尝不用,苟投非其时,品剂轻小,一或不应,用心惑矣,宁能放胆而用哉。 此为阳明蓄血症,用桃仁承气重剂,方能克敌。然非学识兼全者,不能如是。 湖墅史大正君呕吐之声远及百武,脉之佐关鼓指不连于寸,两尺滑搏,于左独加,水饮不入唇七日矣,因为透肝之剂,断必孕男,药进而呕定,月足果产男。因问予曰:内子寒热大作,呕吐不食,人皆以伤寒治之,君独以为孕,其柴胡、白芍、吴萸、黄连虽未专用,何一剂而呕遂平?予曰,医名方脉者,须察脉以定方也。人唯伺其证,而不循其因,是以失之。 今脉具在,不为证瞒,因病发药,故其言验也。 尺中脉搏固知为妊,其关不连寸者,盖肝志专而郁,善怒万不善发也,郁之之既久而自发,振拉摧拔之象见焉。顺其性而伸之、调之,肝舒气平,恶自无阻而呕自定耳。 恶阻呕吐,其因尺中脉搏,固以恶阻断定,治以舒肝气,顺其性而谓之,则呕自平矣。 闻于将尊堂丙午冬月心忽然如散而沉下,便不得睡,几三月矣。召诊,独左关弱不能应指,予以为肝虚须补其母,当立春始安,用熟地为君,茯苓、枣仁、当归、人参、防风、远志佐之,服二十贴,至其而愈。子将问:心散不寐,以属心经,何反以肾、肝药见效?而言立春日始应,请为分疏。予曰:此得之脉也。经曰:肝不足则恐,恐则气下。虽情志无恐惧,而气象似之,据脉按证,肝虚无疑矣。因肝不足,先其令而疾作,补母生脾,待时而元气乃复,岂得以心散。便属心经,是非心散也,乃心见身中气散之象耳,则散非病。设心脏病则病矣,又何能自见其散哉。 补母以益子,是隔二之治。言立春始愈,乃肝脏正气旺而邪自退舍矣。 汤梅生病腹痛,痛则绕脐有形,甚至欲死。人皆谓生气独绝于内,似有不起之虑。予诊之,关脉近尺有滑,拊之胀痛,气羸颇乏精彩,因用枸杞为君,白芍、茯苓、肉桂、吴萸佐之,六剂痛止,服《瑞竹堂方》四制枸杞丸一料,竟愈。黎茂先举问何疾,予曰:脐疝也。疝气引阴,原无斯症,然疝考有形之痛而有所止之处,故字从山,不必定引阴也。疝本厥阴肝疾;其状若死,亦厥阴证,故用温补肝药,生气自复,不致内绝。此案贪天之功,予为可作起死一则看也。 脐疝乃厥阴危险之候,治以温补,是从根底而治也。 李姓,口舌生疮,几三年矣。脉浮细急数,按之空虚,而尺尤甚。用薛立斋肾虚火不归经法,以加减八味丸料,二剂即愈。此案初试立斋先生法纪,其捷效如此,为近世高明之家独出奇见、欲超出规矩绳墨之表,不知视立斋为何如?永嘉何介甫文学,性沉静,病脾数年,饮食少啖,精神萎悴,辛酉七月就诊。两关软弱,不透于寸。用参、苓、归、芍、陈皮、防风、甘草数十剂,至九月始归、遂喜啖肥浓,数年之疾脱然。壬戌春,再过钱塘,携美人蕉、佛桑花赠遗特盛,问曰:子疾有年,补脾、补肾,法非不详,而未之效,君何从平易得之?予曰:君疾在肝,非脾、肾也。凡诊病者,当穷其源,无为证惑。如饮食少,虽关脾胃,其所以致脾病者何?故此自当审考。今君两关脉弱不透于寸右,固脾虚明矣,而左则何应此。盖脾体不足,而脾用不行也。何谓脾之用?肝也,星家取克我者为用神,脾体无肝木为之用,则气血便不条畅,运化迟钝,而脾转困矣。自秋令金肃,肝更不伸,予为补助肝木之气,使之扬溢,则脾土伸舒,精神油然外发,虽不治脾,实所以治也,安用奇特之法哉!予正恐不能平易耳,平易之言,学之所未熊者,今请事斯语。 名医治病,必求其源而辨其脉,不为外证情势所惑。补不足,损有余,本经旨以立方。 吴叔显上舍庚申三月生疮,眼药疮愈,而喘急殊甚,十日不能就枕。予往诊之,先用开肺发疮,次用降气补肾,断其二日当疮发,五日当足肿,六日当出水,十日可喘定、就睡。嗣后足牛二毒,三月始复。秋之日,下就国学读书。次年七月,偶以伤风微热,左三部脉唯隐隐见,饮大剂人参、归、木、甘草,十帖脉方起,二十帖如常。十月再感,左脉更不如秋,但微热,而起居如故也。三月就枕,七日头痛如破。因告其兄,极道秋病之危,今若昏沉,决无生理,彼尚疑余言。九日,果微昏谵语;十二日,不识人;再七三,死。其族昆问曰:叔显昨岁垂危,君言变证,历历如响,幸全生焉。今冬示微恙,果应君言而殁,其证、其因,为一为两?答曰:叔显骨气天弱,肾精不全,其疮亦从肾发焉;不知而用发散药,元气转耗,疮毒内逆于肺而喘。予用四逆散使太阴气开,疮遂外出;用六味料,使少阴纳气,息遂内匀,清升浊降,足肿生痈,病都外出,是以生也。今秋左脉不起,知元气内索,不堪左旋矣。比起而再,戕贼之病,发于骨髓,所以脑痛,因之遂昏,乃内关之证,气独内绝,是以死也。论其根本,出皆于肾,是一非两,不在证之轻重,为异同也。此案辨治精详,非深于《灵》、《素》之蕴,所不能道也。 少阴肾虚,元气内索,是内关危证,生气内绝,不治之症矣。 蜀富顺孝廉阮太和讳士肃,病疠吴山下,召予诊。披衣强坐,对语甚壮,神气则内索也; 身热进退,舌胎黄而浓,盖自吴门受寒,以肉羹为补,而对啜之,遂缠绵及月余。用疏散轻剂,热退,又复强啖,再热,不能起坐。予时之富春,五日归诊之,谵妄呼笑、不识人已三日,形骨立,汗雨下,内热特甚,而胸胁之热,扪之烙手,第脉尚有神。予用人参八钱加四逆散中,一剂而谵妄定,三剂而热邪清矣。自言其神魂穷天之上、极地之下,飞扬奇变,得太乙神符召之,始得返生。愈弥旬,方啜粥。病中自为之记别时间,药状。余谓此寒伤心气,荏苒厥深,而凑于胸也。缘以不第南旋,病淹中道,骨肉之音,虽近实违;药石之给,既缺且竭。心已伤矣,又反复再四,汗液多亡,内无主宰,热遂入胸。胸为心主之宫城,精神因而涣散,是以游魂为变也。用四逆使热外出,加人参俾神内凝,气复邪散,是以生耳。 始由气郁不舒则伤肝,继则强啖伤脾,是以精神焕散,游魂为变。用四逆散退逐外热,加参以益元气。 富阳周妇、马女、皆少年,水肿,肢体洪盛,胪腹膨胀,水道不通,饮食绝口,有以为疸者,为臌者,为气者。予往诊之,以药不克济,乃针足上,出水皆石余。次日胀小减,三日大减。足尚肿,又针之。令服八味丸,以温其肾。期年皆孕,周善调护,子、母两全;马失调护,子、母俱毙。此盖肾中阳气不足,阴气有余,遂聚水而病作。饮食、汤药用水,而不能导之,辗转助长,乃致于此,非针去水,则菀陈之淤,何从而泄。水去肾衰,非温补之则浊凝之阴,必致复聚,肾中之火大复。然周身之阳气有蒂,天癸自行,生育可必。如流离之后、所宜爱养,得之则生聚,否斯待毙耳。 盖肾中阳气不足,阴气有余,遂聚水致病,是此病之源也,《内经》有聚水而成其类是也。 庚申腊月二十七夜,予患腹痛,恶寒,泄泻,平旦且止,至暮复作,明日又止。至改元五日,肛左微痛。起因房室,意为肾泄,服四神丸一大剂,泄、痛竟止。早间肛左稍有核,其痛渐近尾闾,暮痛不可反侧。次暮以水化熊胆涂之,立觉凉气直上肺左,痛亦渐缓,略堪展转。 中夜吐痰,痰内见血一二点,辰时痔出白浓脓,竟可起坐。十一日早,与人多话,方栉发,血从咳至,作意忍之,气定且止,煎六味丸料服,亦以肾虚也。暮就枕,夜半睡觉,血即上涌如潮,喘声如锯,进童便及六味煎药,气稍定,才闻姜汤,气触鼻,血即随涌,平旦始缓。夜再发如前,凡假寐片响,背心蒸热,醒即血来咽喉,如截断,一涌盈掬,心躁急乱,欲多语言,声一响而血 至矣。十三早议,下莫敢应,至晚势急,似无生理,乃用泻心配血药下之,不应。夜方大雪,点水成冻,用水调大黄末服,转欲去衣被,啜芩、连苦药如甘旨。至五更,强进清米饮、药力忽转,解黑粪瘀泥臭秽不可近,凡三次,血来之势少平。十五寅时交立春。建宁老莲煎浓汤,呷之甚美,少间足心汗出,次手心出,次背心蒸蒸欲出,一日安和。至暮,以多语言,吐鲜血数口,颐儿引仲景义,以赤小豆、连翘合泻心方法服之,觉上身气即开,脐以下不动而闷,汗出似前者,三日血亦渐减,二十外,大便自解如青泥,次解如铁弹者二三枚,血方净尽。嗟、嗟!未解之前,几至不免,汗出之后,始有生机。 追思病发之由,十足曾暴怒,顿足叫呼,气喘如食顷。腊月十七,围炉露坐大半夜,指爪朝来尽折,方旬遂病。盖自十月,便不能构思,看书亦不深入,近觉神思昏瞀者,浃旬病乃大重。余作医二十年,治吐血证众,往往起其危疑。及自罹此,便无主脑,如因房室起病,泄泻在夜,服四神而病已,益信为肾虚不疑,岂知服四神、六味,反为助长,以致病甚(起病始由暴怒气郁,凝其血脉;继因夜坐受寒,加以炉火外燔,是以寒气愈凝,血液受焚,留瘀之源也。必用逐瘀,折其锐气以除病根,为探本之治。致祸之因,实为四神、六味之遗患耳,所以用药不能偏执一经而论)。若非偶中仲景方法,死不免矣。原余之疾,本于寒伤阴分,而寒水之气,当乘心火,阴分之邪,宜应迫血。用补肾、血剂,偏助寒气,愈凝血液,火故暴焚,血留转瘀也。立春阴分汗出,势自然解,瘀秽下尽,血方始清。初以微寒,竟成大祸,用药之难惯见,且误如脏毒之疼痛,吐血之喘急,须认其原从寒生。但当未解时,纵有人指出其端倪,恐自亦不信也,而况不知医者乎!故审疾处方,不可执定规矩。今人知其吐血,便用止血、行血、顺气、降气种种方法,岂非妙理,若不深中肯綮,反成毒害,慎之、慎之!病愈四十日,方能策杖,盘 室中。出寄素芝禅室,静言思之,殊自可愧,简出成案,用供博采。 按成,客读之,难曰:吐血之因,起自于寒,容或有之;血涌之状,以为非火,实难深信。且水之与火,不可同语,主何说以通之?余曰:人生气交中,平时唯一太极,内含阴阳五行之妙,不可得见其端倪。病则偏而动,阴阳五行,自相摩荡,如止水之风,自有波澜也。设若受寒,即见寒之气象,便是波澜内撼其机,变现倾移往复之相,所谓一而二矣。故人伤于寒,则为病热,热则火反病也。受一分寒,倒见一分火,寒则十分,则火有十分者,势也,理也。吐血固为火象,其所以然,实寒气抑之、鼓之,而火始有力,病之本源不在于火,而在于寒,明矣!岂得竟以象火而归重于火耶。治病必求于本,必审于内,毋以形似害其义也。 客问:伤寒当分六经,君之吐血,属之何经?曰:寒者,冬时之令也。人病因此先动气化,余病在气化中,论之不入经也。入经便有定位,便可标法、指示,自是伤寒一家,宜应别论。余初冬怒甚,盒饭动血,虽不呕出,血奚其清;而寒复伤荣,药偏补肾,其滔天惊人者,势使然也。 客问:设以为寒,何不发散,而以苦寒下之实有,似乎治火矣;又用赤小豆、连翘者何义?啜莲肉汤而得汗者,又何故也?曰:寒之害人,当分阴阳、表里。余受寒于夜,夺浊其血,故邪凑其阴,而阴属有形之荣,所处深密,非表病之当发散者也。寒凝火郁,理必炎上,非苦寒之味,从火之性而使之降,其热未可服也。火热郁勃,势虽燎炎,原从制抑所生,须作不足论之。仲景云:心气不足,吐血、衄血者,泻心汤主之。泻心者,泻血分有余之邪,使之相平乎不足之气也。心有不足,血无所主,兼并夺蓄之瘀,郁遏盛甚,而致暴焚,载血上行,仓皇 妄,非下有形,安克效哉!顾苦寒下法,似乎降火,不知火之成患,政在不得上炎。有形能去火空,斯发心气无虞,不足之从来,实在坚凝闭密之寒,火得疏通,安问坚凝闭密者乎?则奚为治火,实散寒也。其用连翘之易散,假赤豆之色同,皆欲心气之开,自无坚凝之害。至若莲得夏气之英华,子中复含甲,用透心之端倪者。心气偏郁于阴,透之还从阴出,又汗为心液,而从手足阴分外发,则莲子之用,若神助焉(其发明原理处,精透极矣)。 客问:四神一剂而泄、痛止,六味数进而喘急平,已见成效,何得以为助长也?曰:余疾之来,始于盛怒,成于受寒,发于房室。三因较之,二分有余,一分不足。今以四神之坚固,六味之填塞,则肾平矣。而寒水合德,严凝甚深,抑火燔 ,非无所自;且药石之力量,气血之转移,只在毫芒之间,可轻试耶?助长之言,识法自惧耳。 客问:睡觉火涌,源从何出?此从胃溢出,虽有咳喘,非关肺也。若自喉来,为真脏证,断无生理矣。曰,胃经虽多气多血,吐时盛甚,中有几何能若是耶。盖此从胃出,非胃中来。第自暴怒伤肝,血藏之机不无沸扰,况是冬时闭藏不密,浸至于寒,荣遂大沮,周身之血,不凝而浊矣。人卧血归平和,肝乃纳之,今其浊矣,遂会流于胃海,醒时生气上升,乘之汛滥满出耳。 客曰:闻姜便吐,亦生气之升乎?曰:血流在胃,缓因药力,姜气辛烈,触彼将来之势,遂复涌起,无足怪者。 客曰:未吐血时,先见神昏者何故?曰:此蓄血之征也。血在上则喜忘,在下则如狂昏,正喜忘之别称,躁妄如狂之气象也。心主血,又主神,血无主则妄动,神无主而狂与忘随之矣。 客曰:心气不足,与脉合否?曰:从病以来,脉气弦弱,独左寸不透,正气不足之征;而弦则肝之变动、为寒外束之象也。 客曰:吐血之因于寒,义有三;隅之反,则风、暑、燥、湿四气亦可例之否?曰:天地之间,六合之内,气一而已。因时之化,则有六者之别,实五气耳,谓之同品。可以因寒,自然四气亦可例之矣。然亦可以推深而论。如吐血,病之一证也,则凡可以证称者,皆当用五气贯之,此则万病之肯綮也。 客曰:病若亟时,脉已散乱,当主何者用药?曰:此当据证,不必脉也。方此之际,生死在指顾中,如两军相敌,非此则彼,余在主将,有胆力以持之耳。念昔曾治一通家子,暮方吐血,心烦目眩,眷属环绕,惊惶扰乱,余乃遣其眷属,一手扶掖,一手与药。久之自烦而运,乃按胆隐忍,坚持不失,俟自安定,再与调护,遂得转危为安。可见主之者,须要大有力量,拼身向往,病者方有根据怙。若不按胆、不耐性,顾己身罔顾人命,呼吸之间,便分生死,安可忽诸!按胆隐忍,坚持不失,是救危之至言。古医治病, 在抱,拚身向往,遂可转危而安。 近世之医,虽负盛名,偶遇症象稍危,即弃而罔顾,畏首畏尾,自己保名,不肯担任丝毫。若是者存心太忍,岂与寇盗何异者哉。 按:卢不远先生所着各种,其语多另出新义,兹编亦系抄藏秘本,恐湮没失传,特附录之。